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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阳门诗 唐 · 郑嵎
押词韵第三部
津阳门者,华清宫之外阙,南局禁闱,北走京道。开成中,嵎常得群书,下帷于石瓮僧院,而甚闻宫中陈迹焉。今年冬,自虢而来,暮及山下,因解鞍谋餐,求客旅邸,而主翁年且艾,自言世事明皇。夜阑酒馀,复为嵎道承平故实。翼日,于马上辄裁刻俚叟之话,为长句七言诗,凡一千四百字,成一百韵止,以门题为之目云耳。
引用典故:八音 绕床呼卢 巢叶龟 蛾眉 鸾来仪 河清 九门 六龙 桥山 青门 三郎 鲐老
津阳门北临通逵,雪风猎猎飘酒旗。
泥寒款段蹶不进,疲童退问前何为。
酒家顾客催解装,案前罗列樽与卮。
青钱琐屑安足数,白醪软美甘如饴。
开垆引满相献酬,枯肠渴肺忘朝饥。
愁忧似见出门去,渐觉春色入四肢。
主翁移客挑华灯,双肩隐膝乌帽欹。
笑云鲐老不为礼,飘萧雪鬓双垂颐。
问余何往凌寒曦,顾翁枯朽郎岂知。
翁曾豪盛客不见,我自为君陈昔时。
时平亲卫号羽林,我才十五为孤儿。
射熊搏虎众莫敌,弯弧出入随佽飞(开元中未有东西神策军,但以六军为亲卫)。
此时初创观风楼,檐高百尺堆华榱。
楼南更起斗鸡殿,晨光山影相参差(观风楼在宫之外东北隅,属夹城而连上内,前临驰道,周视山川。宝应中,鱼朝恩毁之以修章敬。今遗址尚存,唯斗鸡殿与毬场迤逦尚在)。
其年十月移禁仗,山下栉比罗百司。
朝元阁成老君见,会昌县以新丰移(时有诏改新丰为会昌县,移自阴鳖故城,置于山下。至明年十月,老君见于朝元阁南,而于其处置降圣观,复改新丰为昭应县,廨宇始成,令大将军高力士率禁乐以落之)。
幽州晓进供奉马,玉珂宝勒黄金羁(安禄山每进马,必殊特而极衔勒之饰)。
五王扈驾夹城路,传声校猎渭水湄。
羽林六军各出射,笼山络野张罝维。
彫弓绣韣不知数,翻身灭没皆蛾眉。
赤鹰黄鹘云中来,妖狐狡兔无所依。
人烦马殆禽兽尽,百里腥膻禾黍稀(申王有高丽赤鹰,岐王有北山黄鹘,逸翮奇姿,特异他等。上爱之,每弋猎,必置于驾前,目为决胜儿)。
暖山度腊东风微,宫娃赐浴长汤池。
刻成玉莲喷香液,漱回烟浪深逶迤(宫中除供奉两汤池,内外更有汤十六所。长汤每赐诸嫔御,其修广与诸汤不侔,甃以文瑶宝石,中央有玉莲捧汤泉,喷以成池。又缝缀绮绣为凫雁于水中,上时于其间泛钑镂小舟以嬉游焉)。
犀屏象荐杂罗列,锦凫绣雁相追随。
破簪碎钿不足拾,金沟残溜和缨緌。
上皇宽容易承事,十家三国争光辉。
绕床呼卢恣樗博,张灯达昼相谩欺。
相君侈拟纵骄横,日从秦虢多游嬉。
朱衫马前未满足,更驱武卒罗旌旗(杨国忠为宰相,带剑南节度使。常与秦、虢联辔而出,更于马前以两川旌节为导也)。
画轮宝轴从天来,云中笑语声融怡。
鸣鞭后骑何躞蹀,宫妆襟袖皆仙姿。
青门紫陌多春风,风中数日残春遗。
骊驹吐沫一奋迅,路人拥彗争珠玑(事尽载在国史中,此下更重叙其事)。
八姨新起合欢堂,翔鹍贺燕无由窥。
万金酬工不肯去,矜能恃巧犹嗟咨(虢国创一堂,价费万金,堂成,工人偿价之外,更邀赏伎之直。复受绛罗五千段,工者嗤而不顾。虢国异之,问其由,工曰:“某生平之能,殚于此矣,苟不知信,愿得蝼蚁蜡蜴虿之类,去其目而投于堂中,使有隙、失一物,即不论工直也。”于是又以缯䌽珍贝与之,山下人至今话故事者,尚以第行呼诸姨焉)。
四方节制倾附媚,穷奢极侈沽恩私。
堂中特设夜明枕,银烛不张光鉴帷(虢国夜明枕,置于堂中,光烛一室。西川节度使所进,事载国史,略书之)。
瑶光楼南皆紫禁,梨园仙宴临花枝。
迎娘歌喉玉𥦖窱,蛮儿舞带金葳蕤(瑶光楼即飞霜殿之北门,迎娘、蛮儿乃梨园弟子之名闻者)。
三郎紫笛弄烟月,怨如别鹤呼羁雌。
玉奴琵琶龙香拨,倚歌促酒声娇悲(上皇善吹笛,常宝一紫玉管。贵妃妙弹琵琶,其乐器闻于人间者,有逻逤檀为槽,龙香柏为拨者。上每执酒卮,必令迎娘歌《水调曲遍》,而太真辄弹弦倚歌,为上送酒。内中皆以上为三郎,玉奴乃太真小字也)。
饮鹿泉边春露晞,粉梅檀杏飘朱墀。
金沙洞口长生殿,玉蕊峰头王母祠(山城内多驯鹿,流涧号为饮鹿,有长生殿,乃斋殿也,有事于朝元阁,即御长生殿以沐浴也)。
禁庭术士多幻化,上前较胜纷相持。
罗公如意夺颜色,三藏袈裟成散丝(上颇崇罗公远,杨妃尤信金刚三藏。上尝幸功德院,将谒七圣殿,忽然背痒,公远折竹枝化作七宝如意以进。上大喜,顾谓金刚曰:“上人能致此乎?”三藏曰:“此幻术耳,僧为陛下取真物。”乃于袖中出如意,七宝炳耀,而光远所进,即时复为竹枝耳。后一日,杨妃始以二人定优劣。时禁中将创小殿,三藏乃举一鸿梁于空中,将中公远之首,公远不为动容,上连命止之。公远飞符于他处,窃三藏金栏袈裟于篑中,守者不之见。三藏怒,又咒取之,须臾而至。公远复噀水龙符于袈裟上,散为丝缕以尽也)。
蓬莱池上望秋月,无云万里悬清辉。
上皇夜半月中去,三十六宫愁不归。
月中秘乐天半间,丁珰玉石和埙篪。
宸聪听览未终曲,却到人间迷是非(叶法善引上入月宫,时秋已深,上苦凄冷,不能久留,归。于天半尚闻仙乐,及上归,且记忆其半,遂于笛中写之。会西凉都督杨敬述进《婆罗门曲》,与其声调相符,遂以月中所闻为之散序,用敬述所进曲作其腔,而名《霓裳羽衣法曲》)。
千秋御节在八月,会同万国朝华夷。
花萼楼南大合乐,八音九奏鸾来仪。
都卢寻橦诚龌龊,公孙剑伎方神奇。
马知舞彻下床榻,人惜曲终更羽衣(上始以诞圣日为千秋节,每大酺会,必于勤政楼下使华夷纵观,有公孙大娘舞剑,当时号为雄妙。又设连榻,令马舞其上,马衣纨绮而被铃铎,骧首奋鬣,举趾翘尾,变态动容,皆中音律。又令宫妓梳九骑仙髻,衣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为霓裳羽衣之类,曲终,珠翠可扫。其舞马,禄山亦将数匹以归,而私习之,其后田承嗣代安,有存者,一旦于厩上闻鼓声,顿挫其舞,厩人恶之,举彗以击之。其马尚为怒未妍妙,因更奋击宛转,曲尽其态。厮恐,以告。承嗣以为妖,遂戮之,而舞马自此绝矣)。
禄山此时侍御侧,金鸡画障当罘罳。
绣■({衤羽})衣褓日屃赑,甘言狡计愈娇痴(上每坐及宴会,必令禄山坐于御座侧,而以金鸡障隔之,赐其箕踞。太真又以为子,时襁褓戏而加之,上亦呼之禄儿。每入宫,必先拜贵妃,然后拜上,上笑而问其故,辄对曰:“臣本蕃中人,礼先拜母后拜父,是以然也。”)。
诏令上路建甲第,楼通走马如飞翚。
大开内府恣供给,玉缶金筐银簸箕(时于亲仁里南陌为禄山建甲第,令中贵人督其事,仍谓之曰:“卿善为部署,禄山眼孔大,勿令笑我。”至于蒡筐簸箕釜缶之具,咸金银为之。今四元观,即其故第耳)。
异谋潜炽促归去,临轩赐带盈十围(禄山肥博过人,腹垂而缓,带十五围方周体)。
忠臣张公识逆状,日日切谏上弗疑(张曲江先识其必反逆状,数数言于上。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而误疑禄山耳。”)。
汤成召浴果不至,潼关已溢渔阳师。
御街一夕无禁鼓,玉辂顺动西南驰(其年,赐柑子使回,泣诉禄山反状云:“臣几不得生还。”上犹疑其言。复遣使,喻云:“我为卿造一汤,待卿至。”使回,答言反状,上然后忧疑,即寇军至潼关矣)。
九门回望尘坌多,六龙夜驭兵卫疲。
县官无人具军顿,行宫彻屋屠云螭(时郊畿草扰,无御顿之备,上命彻行宫木,宰御马,以飨士卒)。
马嵬驿前驾不发,宰相射杀冤者谁。
长眉鬒发作凝血,空有君王潜涕洟。
青泥坂上到三蜀,金堤城边止九旂。
移文泣祭昔臣墓,度曲悲歌秋雁辞(驾至蜀,诏中贵人驰祭张曲江墓,悔不纳其谏。又过剑阁下,望山川,忽忆《水调辞》云:“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上泫然流涕,顾问左右曰:“此谁人诗?”从臣对曰:“此李峤诗。”复掩泣曰:“李峤真可谓才子也。”)。
明年尚父上捷书,洗清观阙收封畿。
两君相见望贤顿,君臣鼓舞皆歔欷(望贤宫在咸阳之东数里,时明皇自蜀回,肃宗迎驾,上皇自致传国玺于上,上歔欷拜受。左右皆泣,曰:“不图今日复观两君相见之礼。”驾将入开远门,上皇疑先后入门不决,顾问从臣,不能对。高力士前曰:“上皇虽尊,皇帝,主也。”上皇偏门而先行,皇帝正门而入,后行,耆老皆呼万岁,当时皆是之)。
宫中亲呼高骠骑,潜令改葬杨真妃。
花肤雪艳不复见,空有香囊和泪滋(时肃宗诏令改葬太真,高力士知其所瘗,在嵬坡驿西北十馀步。当时乘舆匆遽,无复备周身之具,但以紫缛裹之。及改葬之时,皆已朽坏,惟有胸前紫绣香囊中,尚得冰麝香。时以进上皇,上皇泣而佩之)。
銮舆却入华清宫,满山红实垂相思。
飞霜殿前月悄悄,迎春亭下风飔飔(飞霜殿即寝殿,而白傅长恨歌以长生殿为寝殿,殊误矣。上皇至明年复幸清华宫,信宿乃回,自此遂移处西内中矣)。
雪衣女失玉笼在,长生鹿瘦铜牌垂。
象床尘凝罨飒被,画檐虫网颇梨碑(太真养白鹦鹉,西国所贡,辨惠多辞,上尤爱之,字为雪衣女。上常于芙蓉园中获白鹿,惟山人王旻识之,曰:“此汉时鹿也。”上异之,令左右周视之。乃于角际雪毛中得铜牌子,刻之曰“宜春宛中白鹿”,上由是愈爱之。移于北山,目之曰仙客。上止华清,罨飒公主尝为上晨召,听按新水调。主爱起晚,遽冒珍珠被而出,及寇至,仓惶随驾出宫,后不知省。及上归南内,一旦再入此宫,而当时罨飒之被,宛然而尘积矣,上尤感焉。温泉堂碑,其石莹彻,见人形影,宫中号为颇梨碑)。
碧菱花覆云母陵,风篁雨菊低离披。
真人影帐偏生草,果老药堂空掩扉(真人李顺兴,后周时修道北山,神尧皇帝受禅。真人潜告符契,至今山下有祠宇,宫中有七圣殿,自神尧至睿宗逮窦后皆立,衣衮衣。绕殿石榴树皆太真所植,俱拥肿矣。南有功德院,其间瑶坛羽帐皆在焉,顺兴影堂、果老药室,亦在禁中也)。
鼎湖一日失弓剑,桥山烟草俄霏霏。
空闻玉碗入金市,但见铜壶飘翠帷。
开元到今踰十纪,当初事迹皆残隳。
竹花唯养栖梧凤,水藻周游巢叶龟。
会昌御宇斥内典,去留二教分黄缁。
庆山污潴石瓮毁,红楼绿阁皆支离。
奇松怪柏为樵苏,童山眢谷亡崄巇。
烟中壁碎摩诘画,云间字失玄宗诗(持国寺,本名庆山寺,德宗始改其额。寺有绿额,复道而上。天后朝,以禁臣取宫中制度结构之。石瓮寺,开元中以创造华清宫馀材修缮,佛殿中玉石像,皆幽州进来,与朝元阁道像同日而至,精妙无比,叩之如磬。馀像并杨惠之手塑,肢空像皆元伽儿之制,能妙纤丽,旷古无俦。红楼在佛殿之西岩,下临绝壁,楼中有玄宗题诗,草、八分每一篇一体,王右丞山水两壁。寺毁之后,皆失之矣。摩诘乃王维之字也)。
石鱼岩底百寻井,银床下卷红绠迟。
当时清影荫红叶,一旦飞埃埋素规(石鱼岩下有天丝石,其形如瓮,以贮飞泉,故上以石瓮为寺名。寺僧于上层飞楼中悬辘轳,叙引修笮长二百馀尺以汲,瓮泉出于红楼乔树之杪。寺既毁拆,石瓮今已埋没矣)。
韩家烛台倚林杪,千枝灿若山霞摛。
昔年光彩夺天月,昨日销镕当路岐(韩国为千枝灯台,高八十尺,置于山上,每至上元夜则然之,千光夺月,凡百里之内,皆可望焉)。
龙宫御榜高可惜,火焚牛挽临崎峗。
孔雀松残赤琥珀,鸳鸯瓦碎青琉璃(寺额,睿宗在藩邸中所题也,标于危楼之上,世传孔雀松下有赤茯苓,入土千年则成琥珀。寺之前峰,古松老柏,洎乎嘉草,今皆樵苏荡除矣)。
今我前程能几许,徒有馀息筋力羸。
逢君话此空洒涕,却忆欢娱无见期。
主翁莫泣听我语,宁劳感旧休吁嘻。
河清海宴不难睹,我皇已上升平基。
湟中土地昔湮没,昨夜收复无疮痍。
戎王北走弃青冢,虏马西奔空月支。
两逢尧年岂易偶,愿翁颐养丰肤肌。
平明酒醒便分首,今夕一樽翁莫违。
进故事(四)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六
《唐鉴》:「太宗谓群臣曰:『朕开直言之路以利国也,而比年上封事者,多讦人细事。自今复有为是者,以谗人罪之』」。
臣闻自古愿治之君,未尝不欲以求言为急,故大开公正之路,使天下之人皆纳忠于上,于是端拱穆清,而留听不倦。虽四方万里之远,政化之美恶,风俗之薄厚,靡不毕知,此盛德事也。然求言非难,而听察为难。以人主之尊而虚心于敢言之士,则上自百执事之列,下至一介刍荛之贱,孰不殚志竭虑,愿有所献?而其间貌言之华,至言之实,苦言之药,甘言之疾,乌得而不察哉?又况外示切直,内怀奸诈,伪辞矫辩,而讦人之细事者,真小人之所为也。直欲盗名以罔上听,托公以报私仇,此而不革,则祸及善良,伤化败俗,为害不细。唐太宗励精庶政,而于听言之际能察其奸,是乃人主之难事,此史氏所以书之,以昭示后世也。昔者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故能勤总章之访,广四岳之询。其于听言之道,可谓至矣。然于迩言则察之,于谗说则堲之。得非以迩言善惑,谗说善诬,唯能察而去之,斯其所以舜也欤!恭惟陛下圣钦日跻,聪明天纵。观书乙夜,复留意于转对之臣;览奏四方,尤乐闻于当世之务。是欲恢张治道,复之太平。听纳之勤,视古无愧。而间者奸人蔽欺,分曹为党,一时乘权习势之徒,辄敢以流言飞语阴中善类。天下方怀愤切齿,而大明旁烛,洞见朋邪,凡是告讦而言上不实者,论正厥罪,悉投远方,以为后日之戒。于是有识之士乃始欢欣鼓舞,咸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复见于斯时。然则虞舜之堲谗说,唐太宗之罪谗人,与夫今日流放告讦之类,实异世而同符者也。天下幸甚!
《唐书·李石传》:「文宗尝顾郑覃曰:『试谕我犹汉何等主』?覃曰:『陛下文、宣主也』。帝曰:『渠敢望是』!石欲彊帝志使不怠,因曰:『陛下之问而覃之对,臣皆以为非。颜回,匹夫耳,自比于舜。陛下有四海,春秋富,当观得失于前,日进月长,以齐尧、舜,奈何比文、宣而又自以为不及。惟陛下开肆厥志,不以文、宣自安,则大业济矣』」。
臣闻登山而不登夫泰山,无以小天下;观水而不观诸沧海,无以狭众流。然则学圣人而不学至尧舜,又安能超五霸而冠百王乎?夫圣人之道,至尧、舜而止矣。以二典考之,其政不过钦天时,治人事,用贤材,明赏罚数事而已,非至深而难明,甚高而难行也。然则三代以下,汉、魏、晋、宋、隋、唐之世迄无一君能跂而望焉,其何故哉?未必皆其天资庸暗,不足与有为也;其间愿治之主,往往视唐虞之际,以谓非复后世之所能及。则亦自狭其志,而卒无所成。且汉之治莫如文帝,其次则称孝宣。然张释之为文帝言天下事,帝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于是释之言秦汉间事,帝乃称善。宣帝因太子有用儒之请,尝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由是观之,二帝在汉则为贤君,惟自挟其志,故功业之所就,如是而已。唐郑覃以汉二帝比文宗,而文宗犹不敢当,则太和、开成之政,一切委靡,无足怪者。李石之言,固可为万世帝王之法,惜乎文宗不能用也。恭惟皇帝陛下聪明睿智,出于天纵,躬履艰运,允迪先猷,竞竞业业,夙夜不怠。故自中兴以来,虽海内妥安,不敢自暇逸也。台池苑囿之观,声色狗马之奉,一无所好。万机之暇,独留意经籍,深达古帝王渊微之旨,一时群臣章句讲说之学,莫能仰窥万分,可谓有尧舜之资矣。非特有其资而已也,其志盖将力行而有至焉。然则跻时于泰和,纳俗于时雍,固不难矣。《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陛下体天德而行健,其所以措诸事,要与唐虞比隆者,亦在乎自强而已矣。颜渊,匹夫也,而犹自比于舜,况万乘主乎?臣愿陛下益留圣心,无使二典专美于前,天下幸甚!
《三朝宝训》:「太宗尝谓近臣曰:『国家以民为本,百姓以食为命,则知储蓄最为急务。昨江南灾旱,朕亟遣赈贷,果无流亡盗贼之患。若非积粟,何以救之?当谕诸路转运常为计度,省察储蓄,无使损败』」。
臣窃谓财赋有国之大计,当丰亨豫大之时,蓄积为备,不可一日阙于天下。《天官》九职,《洪范》八政,必以农事为食货之首者,以见先王于此未尝不留意也。恭惟太宗皇帝绍开帝业,四方僭伪悉以荡平。方是时,年谷屡丰,兵革偃息,仓廪府库,所在充满。而犹宣谕近臣储蓄是务,督诸路以计度,察仓庾之损败,常恐一旦旱灾,无以赈贷,而有流亡盗贼之患。然则宸虑深远,岂特取足于目前而已哉!盖天时地利,财赋之所自出,必资人力以为之,是谓衣食之源,而生民之命。歛之有常制,则民乐输;散之有常度,则用不乏。如其不然,事有出于意外,而物不素备,则骤而用之,必且横取于民。民力有时而不应,策将安出?于是商功计利之臣,始得以行其说,而头会箕歛,天下有不能堪者矣。汉称桑弘羊,唐称刘晏,二子材术过人,载在方册,后之言利者莫不祖述之,以为不可跂及。然以臣观之,巧算倍征,殄民资泽,乃商功计利之臣耳。且增大农之部丞,笼天下之货物,坐市列肆,转贩相输,以至入粟补官,以赀赎罪,古所未有,而弘羊发之。行四利,去四害,以羡补乏,利无以开,诸路转输如见钱流地上,他人所不能,而晏独能之。观其材术如此,而计其功效,诚足以舒一时之急。奈何非先王之仁政。使其人生于唐虞三代之世,其策果安用哉!故夫论治道者必以国计为先,而论国计者必以储蓄为急。方今天下充国计者,有田亩之税,关市之征,醝茗之息,酒榷之课。是数者,其大略也,而取之皆有艺极,是谓常经,不可得而增损。凡朝廷祭祀之供,使客之奉,六军之须,万官之俸,与夫乘舆服御、匪颁好用之式,皆仰此取足焉。以其岁之所入几何,较其岁之所出几何,则其有馀不足,大概可见矣。然古人谓取天下之财,供天下之用,未有不足者。况陛下自中兴以来,励精图治,不迩声色,不务宴游,前世侈靡之事皆所不为,则于财赋固无轻费妄用,宜其蓄积加多,而沛然充羡。今乃不然,郡国之间,补苴罅漏,言匮乏者十常八九。此无他,官吏不能体国,并缘为奸,上下相蒙,其弊乃至此耳。《礼》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今日之事,唯当诏天下谨财用之蓄藏,而令主计之臣稽考每岁出入之数,积其赢馀,无得妄费,以待不时之须。则所谓九年之蓄者,数岁之后,亦可以驯致其效,顾不美欤。
《三朝宝训》:「大中祥符元年,上语近臣曰:『京师民庶迩来渐事奢侈,衣服器玩多傅以金,虽累申条约,终未禁止。工人镕锻为箔,日增其数,计所费金,岁不下五六万两。坏不可复,浸以成风,良可戒也』」。
臣闻好侈靡者,天下之常情;尚素朴者,人君之美化。自古帝王当太平极治之时,惧天下之人侈心将萌,必命有司申旧章,颁宪度,昭节俭,抑淫侈。凡服用之过制者,莫不有禁。盖欲检押之常情,使之成忠厚之俗也。仰惟真宗皇帝纂列圣之休,抚盈成之运,丰亨豫大,万物盛多,故民间渐事奢侈,而以黄金巧饰器服。圣虑高远,究极其弊,明诏近臣申严条约,深得古帝王之用心矣。盖金为天下之至宝,而国用之所资,使众庶之贱皆得靡溃于器服之间,岂不重可惜哉?臣尝考之于古,苏秦说赵,陈平间楚,卫青击胡,有功,其所赐黄金或万镒,或四万斤,或二十万斤,而梁孝王一小国,所积乃至四十万斤。长安之乱,省中金以万斤计者犹六十匮,何其多也!自魏晋以降,始不闻有此充羡。夫金之为物,产于天地之间,百鍊而不耗,宜乎后世之多于前古。然以近史观之,其数未尝有及于古者,岂非风俗侈靡、积习耗蠹而致然邪?且海内产金之地有几?凿山披沙,积累于铢两之微,其得之不为易矣。一旦聚于都市,末作之徒乃并肩列肆,兢丽争功,镕之销之,以为悦目之具。以一京师而计,所费金岁不下五六万两;合天下而较之,其费不知几何?以数十岁之积累,未必能供一岁之用。然则近时之金少于前古,无足怪者。仰惟陛下恭俭爱物,出于天性,固尝念庶俗侈靡,屡敕销金之禁。然而比年民物阜康,骄奢所习,殊未衰止,器服之饰,过制尤甚。销金之外,又有泥金、贴金、剔金、缕金,为丝为线之类,号名非一。傥不重其赏罚而申严之,示以必行,则因循岁月,未见其能止也。诚能止之,则非独宝货之藏免于妄费,而下不僭上,贱不拟贵,亦足辨天下之大分。臣观《三朝宝训》,窃见国家禁销金者,莫严于真宗之朝,故敢昧死以祥符圣训为今日献(《华阳集》卷二三。又见《南宋文范》卷二六。)。
蓄:原无,据四库本补。
奉和御制读唐书(三首并注) 其三 北宋 · 夏竦
五言律诗 押青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贤哉段忠烈,振迹自邠宁。
动必怀刚毅,何尝废典刑。
英规方贯古,乐石谅难铭。
密议初如用,艰危岂易形(段秀实初为安西别将,节度梁宰怀异图,秀实直言折之。寻为邠宁都虞候,号令严一,军府安泰,代宗闻而嗟赏之。后笏击朱泚遇害,德宗褒赠甚厚,官为立碑。初,秀实谏以禁兵少,不足以备非常,德宗不能用。后文宗时,宰臣李石曰:自古没身以卫社稷者,无如秀实之贤。)。
上仁宗答诏论时政(天圣七年四月) 北宋 · 庞籍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宋史》卷三一○《庞籍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九、二○○、二八九
臣幸辱班联,获当次对,辄陈管见,仰渎纩旒,内揣狂愚,当从震殛。臣闻服忠义者,皆怀爱君之意;被惠养者,咸蓄报恩之心。故有委辂纳忠,婴鳞陈谏,义烈所激,无故殒身。而况生逢盛隆,身事明圣,丁宁诏旨,责其尽言。非臣韬默之秋,实臣罄励之日也。恭惟皇帝陛下倚祖宗之淳熙,承慈圣之保祐,积德弥盛,涉道日深。罄天咸宁而自谓未乂,在理必照而退托不明,招尊鲠臣,虚受谠议。不吝过举,恩广日新。此前王之所难而陛下之所易,实九庙无疆之福,四海永安之基也。臣是敢竭至陋之识,揣当今之宜,可补助圣治之万一者,条之如左。伏以推诚任人,则布腹心而事上;怀疑待下,则显形迹以避嫌。腹心布则下无隐情,形迹显则义乖至理。夫古今之事,固有形近私而实公者,祁奚内举其子而见褒;前典亦有形近公而实私者,王莽亲戮其息而终成大盗。是故王者察臣之心而任之,推己之诚而信之,则内竭其公,外宣其力矣。是以唐虞之朝,兴群臣之逊而不为比周;东汉之世,立三互之法而无救衰弱。故推诚之益如彼,而怀疑之损若此。谨按唐文皇之世,或言魏元成阿党者,按验无状,温彦博奏其不存形迹,远避嫌疑。元成奏曰:「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则邦之兴亡,或未可知」。文皇矍然改容曰:「吾已悔之」。故贞观之治,与三代同风。又宪宗之时,皇甫湜应制举,策语切直。王涯是其舅,时为翰林学士,任当覆策,不以舅甥之嫌而收之,为贵倖者所怒。及贬涯虢州司马,以湜之盛才而尚不免亲累。故元和之政,不至于太平,此乃推诚怀疑之效也。臣愚窃窥今日似怀疑而待下矣,群臣似皆存形迹以避嫌矣。陛下疑群臣之私也,臣下必有挟私徇情以致陛下之疑者也。臣又谓当考其状实,退之罪之可也,未闻任之而疑,疑之而任也。《书》曰「任贤勿贰」,又曰「疑谋勿成」,此之谓也。而言事之臣知陛下之有疑也,当以理道分判公私,昭然不惑,使朝廷推至诚,广至公,荡然无猜,以至于大同也。夫宓子贱,古之一县令耳,推诚于下而吏不忍欺。况国家精择信臣,置之左右,茍推心任之,自非回邪奸佞,孰不竭心仰酬倚属也,安可谓推诚不可行于今乎?臣窃度今之言事者,类皆迎揣上意,指似是之事以成其疑,是致上之益疑也。则其意似欲陛下悉疑于下,自取信于圣心,以利其身也。不然,夫岂不知疑之害治也?臣恐防疑不已,则上不知所信,畏避不已,则下无所推公。公信两亏,事将安决?伏惟陛下至圣至明,臣愿陛下推至诚,广至公,察情伪,以臻太平之治。臣又闻,万几之务,所应至众,四海之大,所总至广。必在乎立画一之法,守不紊之条,持其权纲,揽其要命,此帝王所以不劳而制天下也。是故以一制众,则多至而益整;以繁应广,则虽久而必乱。故曰:法不一则朋党生。若然,则发号施令,可得二三哉!臣伏见去年十月十七日及二十七日宣传圣旨,令群牧司借支带甲马二疋并随行草料、与新差保州巡检都监杨怀悯。本司为准大中祥符五年宣头节文,「今后应有臣寮及使臣,脚下已有官马,因差遣并不得乞借官马」。碍此条贯,遂具劄子于十二月二日进呈。得旨,祗令赐马一疋,自备草料。枢密院出降宣头之次至三日,又传圣旨,却令借带甲马二疋随行。十七日内,为一小事四降宣旨,三令借马二疋,一令赐马一疋。本司不知所从,遂再具进呈。当月十六日,批降圣旨云,已赐与马,其劄子更不行,方敢依准宣头指挥。且枢密院是陛下枢密发命之司也,得旨画依,方降宣命于外。颁行之次,陛下又以传宣冲之。以在京之司,职连大臣,则可以进呈更改。若疏远之地,使何所依从?夫一州之守,一邑之宰,若政令不一,尚有受其弊者。况一人之威,天下之大,茍命令二三,安得不虑乎!且号令如汗,汗出而不返者也。故曰,安危在出令。安危所系,得不谨乎!蜀相诸葛亮有云:「宫中府中,皆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此实先代名臣之言也。矧今寰县之大,咸遵一轨,岂宜号令之发,自启多门?万一处置大事亦如此,比恐致不虞以成后悔。此遂事既往,诚不当言,臣愿陛下谨号令于此后耳。臣又闻守文之体,必遵于制度;御下之方,在谨于宪法。制度定则贵不敢骄盈,贱不敢踰越;宪法正则宽不舍有罪,猛不及无辜。释此二者,虽尧舜不能治天下也。唐文宗尝言:「为国之道,致治甚难」。宰相李石对曰:「朝廷法令行则易」。此要言妙道也。故法行则君主重,法废则朝廷轻。轻重之理,安危之机乎。夫祖宗垂宪,轨迹具在,固不可改也。所可改者,请以医者喻之。夫药,所以攻疾也。若疾證已移,不应但守故药,必更方易剂,随其所移而攻之,则疾应而痊矣。法所以塞奸也,若奸源已迁,不应但守旧法,必更条易科,随其所迁而塞之,则奸息而政明矣。其不可改者,亦请以医者喻之。夫三部之脉、四时之气、五药之性、针灸之法,更历古今,孰可变改也?若制度之设、尊君卑臣、同文一轨、防踰僭、塞侥倖,虽前王后帝,亦不可改易也。凡人见法令之有改者,遂谓制度之皆可易也,此世之所以多违越之人也。恭惟国家以圣继圣,典章开具,垂之无穷。自中书、枢密院下至百司,政教所行,皆有成宪,守而勿失,可致治平。况祥符中敕文:「应臣僚上殿奏事,不得批依奏,并批送合属中书、枢密院等处」。以先帝睿明,升平在运,小大之政无不洞晓,尚不欲便行依可,而必令有司奏覆者,盖恐破改旧制,开启倖门故也。抑又先帝之深意,不独自守法度而已,诚欲垂之训典,冀陛下遵之也。臣伏见顷来传宣内降,岁有增多。夫求丐之人,若事合旧典,理非所创,则虽下有司,不忧不行;其背违定制,创起新例者,下于有司,必碍法而不可行。故须求传宣内降,期于必遂。是则因一传降,废一制度,传降不已,岁月寖深,臣恐制度存者无几。制度削则纪纲坏,纪纲坏则上下之分何所检局,此臣所以日夜为朝廷惜之也。臣愿陛下事无大小,皆送有司覆奏,则事机必当,而典制常存矣。然帝王行法,必从近始。使左右贵戚畏而不犯,犯而不舍,则天下孰敢轻重哉!夫左右之臣,贵密之戚,出入禁闼,绸缪宠遇,凡常之见,所望惟恩。望恩不已,骄怨渐积。诸葛亮所谓「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夫有贱位之心,继以慢恩之意,未有不猖蹶踰检,纵肆无惮者矣。过恶既盈,然后寘之文法,此前代之亡身覆族者,皆由骄之太过,制之不早故也。所谓将欲福之,适足祸之,不若以义而断其恩,以法而制其渐。知有过不舍,则大过不生矣;知无故不赏,则侥望自息矣。诸葛亮所谓「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是也。使其操履自守,常有惧祸之心;宠渥所被,必怀感恩之意。永保元吉,与国同休,岂非王者待左右亲戚之至仁乎!孰若养成痈疽,使至决溃也?臣顷为开封府兵曹参军,伏见王世融因殴本府客司军将仇保,法当赎铜,特敕勒任。且仇保,京府一走吏耳。世融,贵戚之子也。陛下责其横恣越法,停官。此实国家用法之至当,而保全戚里之深心也。若陛下制驭左右贵戚皆如世融,则何患法不行而人不畏乎!况此数年事耳,固未忘于圣心。近闻作坊料物库监官连宫掖之戚侵盗官物,事发而逃。三司案捕之次,降旨不令穷究。此非臣本职,得自风传。万一有之,未为美事。陛下何不使推穷其事,付之于法,俟其知过后,或因赦文,稍加收叙,或以衣食豢养,不使任职。若因而悛改,是陛下再造其身也。此乃公法不屈,私恩亦隆。臣切惑圣断异于曩时也。计过则此重而彼轻也,论属则彼亲而此疏也,议罪则彼加法而此贷刑也。臣恐中外有或效之者,绳之以法,是同罪异罚矣;因而宽之,是法宪废矣。昔汉武时,隆虑公主病,因以金千斤、钱千万为子昭平君豫赎死罪,上许之。隆虑公主卒,昭平君骄醉杀人,廷尉请论。武帝曰:「法令者,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诬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庙乎!又下负万民」。乃可其奏,哀不能自止。且隆虑,帝妹也,昭平,帝婿也,复已许其赎死而终不贷贳者,盖食言之愧小而废法之失大也。故臣愿陛下谨法制以齐中外也。谨览诏文云:「规朕躬之过失」。臣伏惟陛下体仁圣之姿,躬孝睦之德。鉴照古昔,包举艺文。屏绝游畋,不迩声乐。奖用忠直,斥远佞邪。此天下家晓而户知矣。然日月不能无薄食之过,唐尧不能无哲惠之难,故怀多福者小心,累大德者细行,臣是敢竭愚虑塞。明诏又云:「陈宰政之阙遗」。伏以执政之本,在内铨择庶官,在外安集百姓。今官吏非其人而旷弛之政渐盛,考课不得其实而升黜之典或滥。夫官吏之体,奉公束手以为要;胥史之性,舞文规利以为资。官吏不严则胥史纵,胥史纵则法令坏,法令坏则民受毙,此必然之理也。夫欲外律郡国,当先自京师,故曰:「京邑翼翼,四方是则」。今京任之官,以宽纵法制为大体,以姑息胥史为美名,此已相沿积习矣。或有以公绳下者,则群胥百计而动摇之。诚能动摇,则来者为戒,虽有公心干略,安敢施为乎!伏见祥符县令检下稍峻,群胥相率逃去,寻而罢其县事,是动摇之计行矣。况近年来任京职者多徇其私便,罕责于才实。按局废弛,蠹弊增深。而今之奉公,稍矫前失,朝廷不责狡胥之阴计,而戒官吏之峻整。臣恐自此,孰敢尽公操法束缚群下乎?百司观之,孰不效之乎?百司之胥,既效之而危其上;百司之官,亦戒之而纵其下。上危下纵,久而风成,此为胥史谋则得矣,为公家谋何有哉!使四方闻之,莫可则矣。臣愿朝廷速变此风,无使成俗。要在择人而任,责之行法,无听群党动摇之也。又考课之制,备存令典,景行功罪,不容隐私。今内外之官,虽有课历,率无实状。盖由刺举之官,或昧于察廉,或徇于私曲,推劳举过,多失公实。意有发擿,则果桃成赃;情在容掩,则吞舟漏网。考课之司,但据课历,以入升殿之科,无缘察其真伪。夫刚正之吏,彊猾所以为仇,则孤立而多患;贪黩之夫,奸智足以自卫,则有党而寡祸。故有干廉在公而偶罹文法者,考司即为有过,而降殿之典行矣;诛剥害民而赃状不露者,考司即为无瑕,而升赏之恩及矣。如此,则降之或在非辜,既无以戒恶;赏之或在有罪,又无以观能。实由任选之道不精,阿纵之法不严,察举之官不惧故也。臣愿朝廷立严制,去弊风,此乃铨择之阙也。又国之用度,节俭为先。节俭行于上,则府库实于内。虽逢灾沴之数,水旱之困,上有赈救之备,则民无流亡之悲。今财赋益屈而土木之功不息,浮冗之费日增,储蓄寡备而荒沴之民屡困,赒恤之恩不时。此辅臣固当苦言陈谏,罢土木,削浮冗以存济之,此乃安集之阙也。傥陛下不轻小臣之言,曲加裁择,诚能察情伪,审号令,谨法制。然后责辅臣之公正者,推择天下才行而任之。嫌疑之私既去,至公之风自行。名实不乱,赏罚必当,官曹严整,纪纲振张,则诏旨所谓回邪、朋比、阿私、恣横、请托、贪残,宜自息矣。止土木之功,去浮冗之费,则失业之民有以济矣。臣闻明王圣主好闻其过,忠臣孝子言无隐情。至于讳有司,悼后害,皆非人臣之节也。敢效百虑,冀补万分。幸当责言之辰,罔避论输之律。实祈英睿,照其悃诚。
李石杨縠张殷衡等并授官充泾原判官同制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十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敕。李石等。用武之地。曰泾与原。合为一镇。控扼夷虏。朕授布龯。责其成功。布乃祗惕受命。思有以自辅者。因上言石縠殷衡等。学业才画。堪置幄中。分务列官。咸可其请。而布忧边甚切。选士必精。尔宜各竭所能。为知巳用。可依前件。
赐张仲武诏意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昨以李石文吏。不可自赴行营。令在太原应接戎事。缘亲兵在外。城府空虚。杨弁糺合征师。众才一旅。追逐主帅。擅领兵权。寻诏近地行营。量抽兵马。便令剪扑。计日枭夷。缘镇州地接土门。最为便近。已诏元逵出师五千人。为向南诸军声援。顾兹小寇。未足劳卿大军。缘何清朝下河水官健。曾经杨弁将领。久与乱军同处。恐其自思家属。因此摇心。宜速与卿本道都头密意动静。与清朝计会。掎角相应。如万一清朝官健。禁戢不定。抽归太原。已令把绝雁门。遏其归路。卿便须出军掩袭。勿遣漏失凶徒。每事与清朝商量。务从权便。应机在速。不更待奏闻。
论刘稹送款与李石状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臣等得李石状报。刘稹潜有款诚。伏以王师压境。已是六月。贼军累经侵轶。颇肆猖狂。今事势穷困。人心思变。因此请命。冀逭灵诛。望诏李石且与李恬书。不得云已与奏闻。但遣将兵属直界首。方敢上闻。以此邀之。更观旬月。仍望诏元逵宏敬王宰石雄。便令齐入。切料旬朔之内。必有变生。今馈运之费。计至春末并足。如二月以来。尚未殄灭。然后议纳其款。事亦不迟。如蒙允许。望付翰林各赐诏处分。
太原状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
右。太原只自贫虚。犒赏不足。从前人心忠顺。况一千五百人。岂足为事。必不可姑息宽纵。况兵事未罢。深虑所在动心。望赐李石诏。且令身赴行营。于侧近徵兵讨乱。兼遣义忠却赴太原。许罪其首恶。其馀一切不问。若兵力可及。便须剪戮。顷年张延赏在西川。因张朏作乱。走至汉州。却得入成都。今令李石且依有兵处却入。则不损朝廷威命。兼不妨榆社有兵。望降使处分。以前件。臣缘假日。兵机切速。不暇与李绅等参议。谨密状奏闻。如蒙允许。便望今日。
请立昭武庙状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孟州汜水县高祖太宗塑像。右。汜水武牢关是太宗擒王世充窦建德之地。关城东峰有高祖太宗塑像。在一堂之内。伏以山河如旧。城垒犹存。威灵皆畏于轩台。风云还疑于丰沛。诚宜百代严奉。万邦所瞻。西汉故事。祖宗尝所行幸。皆令郡国立庙。今缘定觉寺例合毁拆。望取寺中大殿材木。于东峰改造一殿。四面兼置宫墙。伏望号为昭武庙。以昭圣祖武功之盛。委孟怀节度使差干事判官一人。勾当修造。缘圣像彩色。颇已故暗。望令李石于东都差拣绝好画手。就加严饰。初兴功日。望令东都差分司郎官一人荐告。至功程毕日。别差使展敬。未审可否。
代李石与刘稹书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贾偫至。承二十八日书诲。承郎君自知愆负。思保生全。望阙披诚。祈天请命。远述迷复。聊慰石怀。以石思之。郎君为子为臣。忠孝并弃。居丧求袭。阻命专权。数遣乱军。侵轶邻境。比者河阳晋绛。未有重兵。侵犯颜行。屡焚庐舍。又疆场之吏。收得彼管簿书。皆呼官军为贼。来即痛杀。可谓悖言肆口。逆节滔天。今欲自新。诚为善意。伏思圣上屈累朝之法。实亦至难。在将相等怀忿惋之心。岂宜延纳。然须得实事。并见忠诚。则圣上矜贷有名。偫臣陈请有路。惟有尽率国属。面缚来降。石即驰诣界首。亲自受纳。然后承诏解缚。送赴阙庭。则在朝公卿。岂有异议。临境将帅。皆得息词。如拟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则此暂延旬月之命。以偷顷刻之安。苟怀是心。谁敢保信。石属忝宗室。任极台阶。将身族保人。岂是小事。况国家自元和以来。累剪叛臣。至于事迫计穷。潜输密款。伪词变诈。无不备谙。今欲行之。必恐非计。夫鲁阳回日。邹子动天。更无其他。只在诚信。如未从鄙见。空献表章。石忝帅臣。岂敢任受。时不可失。幸少详思。不宣。石白。
魏博节度使田布碑 中唐 · 庾承宣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五
于戏。节义立则人伦之风厚。忠孝彰则君亲之恩大。罔极之报。非死不尽。臣子之心。非尽不明。决去就于至诚。择利害而无挠。其生也。挺身为万夫之特。其终也。成名于泰山之重。淩视千古。高居上游。斯人伊何。魏博节度使田公布字敦礼之谓也。初公烈考曰宏正。辅佐宪宗。扫除寇逆。为侍中魏博节度使。今上嗣位。镇州军吏以节度使王承宗死上闻。诏宏正除中书令代焉。居一岁。兵乱遇祸。公时为泾原节度。诏追至京。闻丧。公卿献议。以为讨镇莫若用魏。魏强而近。又公恩德积洽于魏。以钺赐其子布。布复有能。则魏之士欣戴而效死焉。诏从之。公泣血号天而辞不能者再。诏不许。乃曰。报君恩。复父雠。在此举也。如不济。则无其生以谢之。别兄弟妻子屏门之内。辞宾客朋友于西阶之下。丧舆遂北。至魏。则徒跣行号。以见将士。将士蓍艾者父兄事之。齿类者骨肉亲之。毁家以结人心。辞禄而赡公用。明求报之道。竭励士之方。冀其协心。以副私志。异哉魏之风俗。久悖声教。魏之将士。素染很戾。怀安自固。忽感激之勇节。积骄成惰。无战斗之刚肠。初犹哀公之诚。悦公之赏。虽未心化。暂忘旧风。无何。奉诏出师。抵冀之南宫县。迩贼而振威也。时讨幽镇诸军。庶事草创。计司荒略。供馈大亏。公乃以本部六州之租入。权以自济。冰雪方盛。飞挽阻艰。众相言曰。顷常出军。赖朝廷供给优赡。军府因以完济。今者瘠已肥国。尚书无乃太公忠乎。旋以沧景丧败。王师不振。诸军顾望。莫有斗心。贼使间谍。腾肆飞语。以不固之志。加怀怨之心。望风听声。将欲谋乱。咸有见者。宜图其休。全身保军。以俟后举。公仰而号曰。天子徵兵。以讨叛乱。吾特授旄钺。复其家冤。将军虽死。国典斯在。岂蓄缩完守。为不忠孝之臣乎。众知公不可迫。因师行而遂溃。中军不同其谋。奉公达于魏城。众又言曰。魏土不知朝化久矣。刑赏礼乐。皆自已出。近以保富贵。远以贻子孙。苟能从众之谋。则捧戴如旧。公知其不可以道化。又难以力服。时太尉之灵座。在魏之官署。公阳以入临。人不以虞。恸哭伏剑。众惊至而绝矣。春秋三十八。噫。相国李公愬先公帅魏。众以贪乱。李不能制。闭域以自固。重币以贷死。及公初至。悖气尚存。邀赏挠法。一唱万和。况镇之军于魏。旧有救败德。两军相观。如亲戚焉。宁有一人之忠义。化六万之肝胆。三月之将帅。移六十年之旧风。强其陆梁。计其相观。同騃愚蔽。知其不可。李石有言曰。重耳教训。三岁而后败楚。勾践生聚。二十年而后灭吴。以中古之悫信。晋越之驯伏。尚且迟之。况今魏乎。闻者信之。及公终也。贼众感义而退守。王师闻风而愤激。达于朝廷。天子壮其节而哀其死。为之废朝。公卿洎百执事。咨嗟悽悯。久而不绝。及丧至。则吊周懋恤。礼备而恩加焉。赠尚书右仆射。以长庆二年八月二十六日。葬于万年县白鹿原。公之大王父曰廷辉。安东都护司马。赠右仆射。王父曰玠。相州刺史。烈考中书令赠太尉。而勋高位崇。至公而名重节立。盖以茂德为浚源。大忠为厚阯。克生贤哲。焯耀邦国。初自魏之裨将以谨干至大将。自侍御史以讨叛劳至大夫。以平蔡功为金吾将军。以长材镇要冲为河北节度。以多略静边陲为泾源节度。在裨将则辨冤囚。太尉无淫刑矣。领征军则备贼之惊突。诸军因之立功矣。为金吾抑同列而不遏谏官。圣朝有容直之美矣。帅河阳也。则省将而多战卒。灭贼而守诏条。于是乎兵实而人安矣。镇泾源则劝其力穑。教其骑射。于是籴贱而人能矣。其大材敏识。有名臣之体要。深谋善计。得良将之精华。善而不伐。高则思降。无豪贵之侈欲。慕廉让之高风。惜乎壮年。有志不立。岂天意用斯人以激其怠惰。警其奸凶者哉。伏剑之辰。手操遗表。陈凶逆之根本。明将帅之仪矩。圣君因得辨邪正。可谓始终之善者也。其遗孤及门吏。知予夙奉周旋。感激名义。请扬盛烈。于万斯年。铭曰。
具体皆人。能耻者谁。轻死重义。谓之有思。豺狼贪惏。力不能支。部下将贰。诚无所施。上亏国恩。中冤父私。两志莫遂。顾生奚为。明者独断。勇夫不疑。忍耻偷安。犬彘等夷。腼颜冒宠。复何人斯。诚贯心膂。竟违我期。利刃贯胸。血殷丧帷。军士喧骇。逆党忸怩。义风激扬。征车不衰。自居所重。贤人得之。地察天明。称为神祇。雅有节钺。流闻边陲。青史长存。馨香葳蕤。
郑覃言开成政事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郑覃言开成政事,「元年二年好,三年四年即渐不好」,颇得其实。杨嗣复不顾事理,但谓覃讥己,要君求退,意不容覃,至有「上累圣德」之言,此奸人计也。开成初,覃与李石同相,赞文宗为治,论议勤切,文宗励精,亦甚听纳。如内置赦令一通,以时省览,敕长吏奉行不违,恩及天下;紫宸与宰相及诸司官论事各举职,以郭承嘏任给事中,有封駮之益,不令外任;湖南进羡馀钱,令收贮以备水旱;徐州税色害人,悉使除罢;王彦威进度支钱羡馀物求宠,给边军衣赐不时,黜授卫尉卿;嘉李石刚直之议,沮内臣仇士良威势,不使挠权:此元年二年之政事也。至三年,仇士良遣盗刺石,文宗罢石政事,使之出镇,朝廷待将相旧礼一皆寝罢,以滋士良之势;中书、门下奏事,各挟所见,动成忿竞,无至公同心之称;又奏改旧制,不令仆射、尚书等论朝廷事;文宗听后宫之言,议废皇太子,虽宰辅及宪官等论执,得以不废,然太子寻薨于太阳院;仇士良用军中诬谤之事,枉害五千馀家:此三年四年之政事也。以是观之,郑覃之言,岂非得实?嗣复但恨覃沮己引用李宗闵之党,遂乘此指为瑕衅,尽力排之。覃与嗣复同相,况居四辅之首,既言政事一年不及一年,亦自言其过;嗣复不共谋国事,求其失而更之,但快愤心,以覃言为过。及罢覃,独当国政,又何所施为哉?不踰年祸败,盖自取之也。
不能制内臣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
论曰:文宗在位十五年,好节俭,尚仁惠,纳争谏,重儒术,时与大臣论国事,勤勤恳恳,以致太平为念,兹可谓仁爱之主。然资性优柔,乏明断之才,求治虽切,卒成孱弱之态。足见人君之体,明断为大也。若乏明断,虽勤政无过,亦不免于孱弱矣。文宗自即位,恶内臣暴横,有除去之意。又以其党方盛,不能公然处之,遂密谕学士宋申锡与外廷谋之,乃命申锡作相,是重其权任,使之立事也。申锡方有谋,王守澄窥之,使本军校诬申锡罪,文宗不思倚任申锡本意,至与大臣等久议不辨,谏官恳论其事,震怒斥之,竟不出告者付外廷勘鞫。虽赖众议,稍辨其状,申锡竟不免贬逐。当时若出告者付外廷推究,守澄虽巨恶,诡迹显露,其党曷敢附之?况马存亮辈本不与之同心,去之何难?既去守澄,其党见天子明断如此,安敢复骄横也?此机既失,仇士良权力日盛。士良嫉宰相李石刚正,遣盗图之,几于致害,中外皆知士良所为。文宗若法宪宗用裴度意,益厚石,且推变起之端,正士良典刑,其党见天子明断如此,安敢出死力救之,自取刑戮?二事俱失,内臣气势愈盛,天子垂涕而不能制矣。后之人君切鉴之。
上殿劄子(庆历七年为户部判官时作) 北宋 · 包拯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包拯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古今图书集成》祥刑典卷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臣窃见冬春以来,天下旱乾为虐,而陛下避殿彻膳,累下诏书,勤求直言,疏理刑狱,宽省民力,虽古之圣帝明王,责躬罪己,无此之甚焉。故德音所至,甘泽随降,和气应于上,民心悦于下,天意圣德,若合符契。当上穹眷祐之如是,则陛下尤宜励精求治,以答殊贶。臣闻法令者,人主之大柄,而国家治乱安危之所击焉,不可不慎。缘近岁以来,赏罚之典,或尚因循,且人知法令之不足信,则赏罚何以沮劝乎!昔唐文宗问宰臣李石:「天下何以易治」?李石对以「朝廷法令行则易治」。诚哉!治道之要,无大于此。伏望陛下临决大政,信任正人。赏者必当其功,不可以恩进;罚者必当其罪,不可以幸免。邪佞者虽近必黜,忠直者虽远必收。法令既行,纪律自正,则无不治之国,无不化之民,在陛下力行而已。亢旱之灾,天之常数,固不足贻陛下深忧,惟陛下留神省察。
授李石平章事制 中唐 · 文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七十
朕嗣位君临。精求至道。日慎一日。于今十年。期辅佐之臣。为我致理。中立匪懈。知无不为。今得其人。果副佥属。朝议郎尚书户部侍郎判度支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李石。操履坚贞。志业宏茂。性合道要。识通化源。屡佐藩方。备闻勋绩。用司夕拜之任。旋和尹正之荣。爰委赋征。备宣试效。是宜擢膺辅弼。俾励政经。尔当勤成务之规。率致君之道。内贞百度。外靖四方。参毗万机。课程庶绩。尽匪躬之节。竭宣力之能。大振朝纲。兼司国计。致亿兆之富庶。成方夏之乂安。副予知臣。勉茂休烈。可朝议大夫守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依前判度支。勋赐如故。
授李石荆南节度使制 中唐 · 文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七十
翼亮之臣。寄任攸重。九功未叙。则宜立于庙堂。百度既贞。则兼制于方岳。中外迭处。式宠才贤。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上柱国李石。元精降祥。河岳钟秀。文含大雅。学茂全经。赡智通理乱之源。达识究古今之变。望郁人杰。居为国桢。顷者嘉其多能。俾调鼎实。动必循道。知无不为。每竭虑于谋猷。思致予于尧舜。尝司转漕。仍总征财。盘错之难。锥刀不滞。增台辉之光彩。扬凤沼之波澜。坠典咸修。远方毕服。夙夜匪懈。光我知臣。近者情在进贤。愿辞衮职。诚不易夺。朕所难违。乃眷荆门。东南巨镇。山川重险。舟车要冲。比罢节符。是遵权便。台臣往涖。宜复前规。俾登大将之坛。仍持上相之印。尹正望府。兼视雄藩。增荣峻阶。无忝朕命。可中书侍郎同中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江陵尹充荆南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勋如故。
修东都太庙制 唐 · 武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七十六
自古议礼。皆酌人情。必若稷嗣知几。贾生达识。方可发挥大政。润色皇猷。其他管窥。盖不足数。公卿之议。实可施行。德章所陈。最为浅近。岂得苟申独见。妄有异同。事贵酌中。礼宜从众。宜令有司择日。修崇太庙。以留守李石充使勾当。
东都置太庙议 唐 · 陈商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十五
今月五日敕。再议东都太庙神主废置。今臣等议者。伏以古者将营宫室。宗庙为先。故诗美文王。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绳则直。作庙翼翼。雒诰曰。周公往营成周。十二月戊辰。成王烝祭。入太室祼。徵之周氏。文王有庙于丰。成王有庙于雒。即二都得置宗庙之显据也。然两置神主。暧昧无文。既阙明徵。难可臆断。臣愚辄斟酌前代以言之。夫宗庙以安神。神必依主。故丧礼始以重为主。既虞即以桑为主。既祔即以松栗为主。神明之道。不可一日无主。烝尝之本。不可一日无神。曾子问曰。丧有二孤。庙有二主。礼与。孔子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尊无二上。未知其为礼也。夫烦则不敬。所求惟精。虽神之所适无方。而神之所依惟一。求之未当。神亦不歆。孔圣之言。盖有深旨。今东都之主。修之则非神所凭。存之则无典可祭。严祀之道。岂其尔乎。稽诸异同。考以经礼。二都有宗庙。于礼无嫌。东西有神主。于理无据。国家承乾开统。爰法唐虞。制度等威。实尊文武。况东京宫庙。中宗元宗所奉。又是国家之别都。巡幸之时。展敬有在。是同周室丰雒。各得建置之义。以臣愚见。恐不得废也。若添修神主。方著彝章。既无姬汉遗文。且乖禘祫之典。是同尝禘郊社。尊无二上之义。以臣愚见。恐不可置也。今议者或引周氏藏先公先王之主于后稷文武之庙。禘尝之时。以祭荐者。此是周家祧庙之主。亲尽而迁。准礼须存。以备五年再殷一禘一祫者也。今国家上都主祏。昭穆具存。亲尽已祧之主。藏于祖之庙旧矣。与周家之制无异。巩雒之主虽存。又须崇饰。以之禘祫则无文。以之礿尝则非礼。存而不论。则又非敬。臣以东都宗庙。宜如圣旨。使留守李石充使增修。其庙中神主不当立。宜依祔栗主废虞主之例。公羊云。虞主瘗之殿两楹之閒。为非人所践蹋。又云。瘗之庙北方者。阴阳无事。主亦无事。今请瘗藏之雒庙北墉下。若相宅成周。自可奉迎京师之主以行。若岁巡时迈。自依三公摄祭。庶不遗承袭之典。
任臣(上)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九、《淮海集》卷一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臣闻明君之御臣也不致疑,忠臣之事君也不避嫌。嫌疑之事,皆出于奸臣庸君,度量狭隘,心意颇僻,不能以至诚相期而已。古之人有自举其身者,有举其子者,有举其弟者,有举其侄者,有举其内外之亲旧者,而其君不以为疑,其臣不以为嫌者,何哉?以其所举者当而已矣。汉宣帝欲击先零,问谁可将者,赵充国曰:「无如老臣者矣」。宣帝用之,遂破先零。此所谓自举其身者也。晋君问孰可为国尉,祈奚曰:「午也可」。君曰:「非子之子耶」?对曰:「君问可否,不问子也」。君子谓祁奚能举善矣。此所谓有举其子者也。李石当国,荐弟福可任治人,繇监察御史为户部侍郎。此所谓有举其弟者也。晋求文武良将,谢安以其侄幼度应举,郤超闻而叹曰:「安违众举亲,明也」。幼度不负举才也,果破苻坚于淝水之上。此所谓有举其侄者也。崔贻孙为相,未踰年,除吏八百,莫不谐允。德宗曰:「人言卿拟官多亲旧,何耶」?对曰:「陛下令臣进拟庶官,夫进拟者,必悉其材行,如不与闻,何由得其实」?此所谓有举其内外之亲旧者也。此数子者,皆内有以自信,外有以信于人,仰无所愧,俯无所怍,其视身也与人等,其视子弟亲旧也,与不相谁何者等,故能立功于当年,垂名于后世,千载之下,想见其风。向使念瓜李之小嫌,忘事君之大节,匿名迹,远权势,心知其然而不敢发,则与粪壤同朽耳,尚何功名之立哉?陛下即位以来,委政于六七大臣,其人自以旷世遭遇,莫不悉心竭力,知无不为,言无不尽,可谓千载一时之嘉会也。而臣窃有所不然者,未能去用亲之嫌而已。奇材异行,实为时辈所见推者,一涉大臣之亲,则相顾缪悠,莫敢援之以进。幸而不顾进之,则谏官御史之章,相随而至矣。臣以为此风一成,非圣朝之事也。何则?大臣之亲,嫌而不用,则侍臣之亲,亦当嫌而不用,引而下之,至于台省寺监之官,推而广之,至于漕刑郡县之吏,其亲者皆嫌而不用矣。夫奇材异行不常有于天下,幸而有焉,又以亲与嫌而弃之,则是非得草莱岩穴之士,终不用也。昔西汉之韦氏、平氏,东汉之袁氏、杨氏、唐之韦、杜、苏、李、陆、萧诸氏,皆兄弟为三公,父子为宰相,盛者至与国相始终,其间建功立业,号为名臣者,盖不可胜数,奈何专用草莱岩穴之士哉?愿诏中外之臣,惟贤是进,惟不肖是退,而勿以用亲为嫌。谏官御史,惟进退之当否是察,而勿以亲嫌为劾,则天下之奇材异行,庶乎皆得而用也。
乞出第一劄子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日获对便坐,辄述恳私,乞解政事之任。缘臣疾患累日,气血虚乏,头目昏眩,不能久立,不得久侍天颜,悉陈悃愊。伏自濮园之议既兴,言事之臣荒唐不学,妄执违经非礼无稽之说,耻于不用,不胜其忿,遂厚诬朝廷,借以为名,因乃肆言讪上,指臣为奸邪首议之人。陛下至圣至明,洞见中书与两制所议本末,察臣无罪,曲赐保全。而吕诲等附下罔上,语言悖慢,无复君臣之礼,以至斥黩母后,非毁诏书等事,陛下皆屈意含容,不加显戮,止于退罢而已。及诏定濮王典礼,不如诲等所诬,既又诏榜朝堂,谕以本末。由是中外释然,凡素为诲等诬诳衒惑之人,皆识朝廷本意,但恨晓谕之晚。今则是非已正,曲直已分,臣所被诬,亦已获雪。然则更何所辨,岂合有言,而臣义有不得已者。盖以执政之臣,天下之所瞻望,朝廷以为重轻。若其名誉烜赫,非止一人之荣,乃是朝廷之光也。其或身名毁辱,非止一人之辱,乃是朝廷之辱也。昔唐文宗甘露事后,小人用事,宰相李石为其所恶,乃遣盗杀之,不中而断石马尾,石遂求罢。文宗虽知石贤相可惜,亦不得已而罢石为荆南节度使,盖顾国体当尔也。今臣固无李石可惜之贤,而其所被毁辱者,何止断马尾而已?吕诲等连章累疏,恶言丑诋,陛下为臣爱惜,留中而不出。诲等自写章疏,宣布中外,今闾巷之人,皆能传诵。虽诲等急于卖直取名,肆其诬罔,不暇惜国体而自为传播,如臣者岂合彊颜忍耻,犹安厥位,使天下何所瞻望?凡臣所贪以为荣者,乃朝廷之辱也。由是言之,臣岂得已哉?使臣无疾病,犹当恳自引去,况臣不幸适值自春来痟渴不止,昨日面奉德音,陛下悉已知臣所苦,圣恩悯恤,为之恻然。伏望陛下特赐除臣近京一郡,俾养衰残,则臣未死之间,誓当别图报效。今取进止。
按:《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二。又见杨希闵《欧阳文忠公年谱》。